“你说的不错。”康师傅道,“下毒之人已然查出,可惜,还未来得及鞠问就畏罪自杀了。”
“自杀了?!”不知怎的,一个声音在瞬间在我心底响起:自杀他杀也许还不一定吧,这场毒杀看来真有幕后黑手!
“好了,好了!” 康师傅道,“这事儿过去了,你也不要再想了。”
“哦,对了!”我忽然记起那天康师傅让我去慎行司的任务来,便道,“您那天让我问的事儿我告诉过您了吗?”
“不急,等你完全恢复了,心情平复了再说也不迟。”康师傅甚是善解人意。
“我现在想起来了,久了,我兴许就忘了。”
“既然如此,那你说。”
我思索了片刻,将吴氏告诉我的有关于胡永宾的事情一点一点地报告给了康师傅。康师傅听罢,脸上并未露喜色,反而有些阴沉,一个“川”字深深地“刻”在两道浓眉之间,默了片刻,他才又换了笑脸,对我道:“禧儿,你这次帮了一个大忙,我说过要给你记一功的。你听着,从现在起,你要好好休息,好好吃饭,把身体养好了,我就带你出宫去走走,好不好?”
“真的?”千盼万盼,我终于又盼到了出宫的机会,虽然不是单独出去,但能出去走走总是好的。
“真的!”康师傅郑重地点头。
“皇阿玛,你真好!”我一伸手又搂住了康师傅的脖子,这回是表达自己的兴奋之情。
“你这丫头!”康师傅轻拍着我的背,笑嗔道,“一听到让你出去,皇阿玛就千好万好;闯祸训你的时候,只怕皇阿玛就是这世上最最坏的阿玛了吧?”
“不是的!”我纠正道,“训我的时候,您是世上最凶最凶的阿玛。”
“最凶最凶?”康师傅重复了一句,哈哈一笑,放开了我,刮了一下我的鼻子道,“对付你这世上最皮最皮的孩子,就还得是最凶最凶的阿玛!不然还了得!”
我撇了撇嘴,没接茬,脑海中却不经意地浮现起吴氏口述的那首藏宝图诗,刚开口说了个“对了”,却又想起吴氏的恳求——“大公主……我……没什么能留给我儿子的了,就只有这个了……您千万不要告诉别人,行吗?”,于是又闭了嘴,内心陷入激烈的争斗中:一个声音说,吴氏临终的嘱托,若是告诉了康师傅,那就是背信弃义,食言而肥;另一个声音却说,吴氏说不要告诉“别人”,眼前这人又不是别人,是至亲之人,就是说了也不能算背信,更何况,吴氏还说了,若是找到了宝藏,我和他儿子一人一半,那就是说,从现在起,这宝藏所有权的一半归我,我自然也有处理我那一半宝藏的权利,那我把它告诉自己的亲爹,无论如何算不得不守信!
“什么对了?”见我半天不说话,康师傅开始好奇了,追问道,“看你这脸色一阵阴,一阵晴的,怎么回事啊?”
“其实……”我终究还是没把那诗说出来,换了一个话题试探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想到了吴氏的孩子,她临死前还托我照看呢,那孩子……还活着吧?”
“活着,这会儿说不定你五叔正抱着呢!”康师傅“呵呵”一笑道,“听梁九功说,这孩子一哭,倒是把你五婶儿给唤醒了,虽然还是不能说话,但总算是睁开眼有了意识。”
“还有这事儿?”我叹道,“这孩子倒是比太医们的药还管用呐!”
“是啊!这算是这孩子做的一件功德吧,但愿他长大后能够安安分分,老老实实地做人。” 康师傅才发了一句感慨,转眼就话锋一转,“哦,对了,有件事儿朕一直纳闷,想问问你。”
“什么?您问吧。”听到那孩子还活着,五婶病情又有好转的消息,我的心情也开朗了许多。
“你之前什么时候见过吴氏?”康师傅的神色似乎有些茫然,“朕怎么不记得你曾请旨去过恭王府啊?”
“嗯……这个嘛……”是“祸”果真就躲不过,我拖着腔,又一次陷入激烈的思想斗争中,“这个事情是这样子的……”
“嗯,是什么样子的?说说看。”康师傅笑眯眯地望着我,耐心地不得了。
“呃……我……我是……”正当我硬着头皮,决定向康师傅有保留地坦白偷溜去恭王府的事情时,却闻到了一股馄饨的香味,心中一喜,立马变了话题道,“唉呀,我闻到馄饨的香味儿了,真香啊!”
我话音未落,果然就听梁九功在房外禀报:“启禀皇上,大公主,馄饨做好啦!”
“嘿,你这丫头鼻子真灵!”康师傅笑着侃了一句,随即吩咐道,“端进来吧!”
梁九功端着托盘进了屋,将一碗馄饨递给了康师傅后,又躬身禀报:“皇上,大额附班第和理藩院尚书阿喇尼,在宫门外请求觐见。”
“嗯,快让班第进来。”康师傅吩咐道,“阿喇尼嘛,让他先回去,有什么事儿明天听政的时候再说。”
梁九功“嗻”了一声,退了出去,康师傅刚舀起一只馄饨送到我唇边时,班第跟着梁九功进屋来了,见过礼后,康师傅问道:“班第,阅兵的事儿让你盯着的,没多少天了,进行得如何了?”
“回皇上……”班第毕恭毕敬地答道,“五叔,哦,恭亲王当日的安排甚是妥当,目下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二月初五的阅兵必可如期举行!”
“嗯,那就好!”康师傅笑道,“本该让你守制的,可是这事儿别人办我不放心,只好夺了你的情,你不怪朕吧?”
“皇上言重!”班第道,“为国尽忠乃是最大的孝道,额涅在天有灵也会赞成皇上的做法,皇上如此信任臣,更是臣莫大的荣光。”
“说的好,说的好啊!”康师傅赞道,“这样,等阅兵一过,你就跟你哥哥,达尔汉亲王他们一起送你额涅回科尔沁归葬。”
“谢皇上!”班第跪地谢恩。
“起来起来。”康师傅乐呵呵地道,“说过多少次了,没外人的时候,你就跟禧儿一样叫皇阿玛,你怎么就改不了口呢?”
班第略带羞赧地“嗻”了一声,站起身来,迟疑了片刻,一拱手又道:“皇上……哦,皇阿玛,阿大人说有十万火急,关于喀尔喀蒙古的事儿要当面向您禀报”
“喀尔喀?”康师傅一怔,舀着调羹的手停止了动作。班第接过了那碗馄饨,主动请缨道:“禧儿,我来照顾,您还是见一见他吧?”
康师傅沉吟片刻,“嗯”了一声,回头跟我道了一声:“禧儿,我就在外堂,一会儿就回来,你别害怕,要好好吃馄饨,知道吗?”
“知道了!”我点点头,“有班第陪着,我不怕,您放心地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恐怖过后,需要温暖,于是乎这一章暖融融的就出炉了……
、188三只小馄饨
目送着康师傅出了卧房;班第接替了康师傅的工作,舀了一个馄饨就要送到我面前,我立马将它推了回去,道:“我没胃口,你吃吧!”
班第一怔;道:“这又不是药;是你爱吃的小馄饨呀!来;快张嘴!”说着又坚持把馄饨送了过来。
我掩着嘴皱眉道;“不要!你替我吃!”
班第飞快地拒绝:“这不行……”
“唉呀;你小声点儿!”我一提醒;班第会意,把音量降了下来;小声劝道,“别的我都能帮你,可这回不行,你一整天没进食了,再饿下去身子骨怎么受得了!快把它吃了!”
“我真吃不下!”我有点气恼,“你们一个个总逼我吃东西干嘛呀?我想吃的时候自然会吃!”
“禧儿!”班第将调羹收了回去,望了我两眼,并没有继续“逼迫”,而是将头凑了过来,话锋一转,悄声道,“性音大师来信了!”
“哦?”一听这话,我立马精神抖擞,追问,“信呢?”话一出口,我却意识到自己果然糊涂了,“性音”的信自然已送往恭王府,且看后立即烧掉了,于是改口道,“都说了些什么?他还好吗?”
我正期盼着回答呢,班第却坐直了身子,从碗里重新舀了一个馄饨,对我道:“先把馄饨吃了,我慢慢告诉你!”我咬牙切齿地瞪着班第,班第却不以为意,继续微笑道,“一碗馄饨换一封信,不吃亏吧?”
这死班第,“落井下石”呢!我偏不如了他的意,便“哼”了一声,道:“少来这一套,你不说,过两天我自个儿去问五叔!”
“得了吧,”班第接茬极快,“你要是再不吃,过两天我看你连这卧房的门儿都爬不出去!”
我被他的话呛得破口大骂:“死班第!”
班第似乎没听到我的叫骂,却满眼欣慰地望着我,说了一句:“唉,可总算是回来了!”我一愣,没明白这话的意思,却见他笑呵呵地道,“会骂人的禧儿才是真禧儿!来,快吃吧,吃完了有力气才能继续骂!”
“你……”他这么一说,我倒是骂不下去了,一抬眼,他双眸中的关切和爱怜更让我的脸莫名地燥热起来,便垂了眼帘默然不语。
“好禧儿,吃一点吧,别让大家都担心了,好不好?”班第的声音忽然变得异常柔和,还带点儿恳求的意味。“这样,你吃五个馄饨,再喝一点汤,我就把性音和恭王府的事都告诉你。”
“两个!”我还价。
“四个!”
“两个,多了吃不下!”我不松口。
“三个吧,三个!”班第退了一步,可怜兮兮地道,“给点面子,可不能再少了,你夫君我这会儿可还是戴罪之身,要是连照顾你都照顾不好,一会儿你皇阿玛回来一生气,说不定我又要去宗人府领板子咯!”
“戴罪之身?”我听着有些糊涂,“这话从何说起?你犯了什么罪?”
“唉!”班第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将调羹送到我唇边,道,“先吃吧,吃完了我一点点地告诉你。”
班第说了半截的话,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再看着他软语恳求的份上,我终于吃下了一个馄饨。大概是我的味蕾这会儿对咸味儿比较有好感,这回吃下去倒没有吐出来,但吃到第三个的时候,我咀嚼了半天,喝了一口汤后才勉强咽了下去,再让我吃就有了呕吐的征兆。
“好了好了,不吃了!”班第将馄饨放在一旁的凳子上,又从怀里掏出帕子帮我抹了抹嘴,道,“你即已吃了三个馄饨,那我也说话算话,这就把性音和恭王府的事儿都告诉你。”
“嗯,快讲。”我催促道。
班第顿了顿,警惕地看了两眼门口,才凑到我身旁,很小声地开口道:“你哥哥说他现在一切都好,让你别惦记他,下个月初他要随他师傅一起去天台国清寺参加法会, 说不定这会儿他正跟着他师傅徜徉在……”
“混账,你是怎么办事的!” 班第的话没说完,外堂却传来康师傅的一声怒喝,我和班第俱是一惊,互望了一眼,皆敛声屏气地咧着耳朵听外头的动静,听了一会儿,却再没有这么大的动静了。
“喀尔喀又怎么了?”我问班第,“不是前阵子刚刚顺利会盟了吗?”
“我也不清楚!”班第摇了摇头,一副无可奉告的样子。
“你不是兼着理藩院侍郎吗?怎么会不清楚?”
“你有所不知!”班第道,“这阵子皇……皇阿玛让我全力盯着阅兵的事儿,理藩院那边的事儿就暂且搁一搁,反正有阿喇尼大人呢,我也就没顾得上。” 我“哦”了一声,班第又继续道,“欸,你知道吗?恭王府今儿又办了一件丧事。”
“丧事?谁的丧事?”
“你五叔的妾室伍姑娘难产死了!”班第像是在宣告一件天下奇闻,同时也说明他并不知道伍姑娘之死的内幕,我因为知晓来龙去脉,自然没感觉出什么震惊来,只是“哦”了一声。
“你不觉得奇怪吗?”班第问。
“有什么奇怪的,难产是常有的事儿。”既然康师傅要掩饰伍姑娘的真正死因,那我也只能这么应答了。
“可那伍姑娘当时不是被接进宫了吗?什么时候又回恭王府了?”班第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难道皇阿玛不打算深究蔡毓荣的案子了?”
“你都不知道,我天天被困在宫里更不知道啦!”我不想在这事儿上多做纠缠,便转了话题,“听皇阿玛说,五婶醒过来了?”
“啊,是啊。”班第的思绪也跟着转了过来。“说起来,还多亏了文殊保,要不是他哇哇大哭,五婶儿还醒不了。”
“文殊保?”这名儿听着可耳生。
“哦,”班第解释道,“就是那伍姑娘生的孩子,二伯给起了名儿叫文殊保,刚刚你五叔已经差人上报到宗人府了。”
“文殊保!”我重复了一句这个名字,笑道,“是让文殊菩萨保佑他吗?二伯可真会起名字!”
“可不是菩萨保佑的?听说这孩子差点儿就没命了,亏得皇阿玛往王府派了儿科大夫坐镇守着,才救了回来。” 班第感叹道,“到底是亲兄弟,关键时刻,皇阿玛还是关心五叔的。”
我笑了笑,没言语。关心?应该有吧,可若是没有吴氏临终的那桩交易,文殊菩萨再保佑,文殊保也断然到不了这世上。
“笑什么?我说得不对?”班第问。
“对!”我敷衍道,“要不怎么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呢!”
“禧儿!”班第忽然抓着我的手,道,“昨儿看到你那失魂落魄的样子,我担心得一晚上没睡。你到底做了什么噩梦,怎么会魇成那个样子?”
“都过去了,现在我不是好好的吗?”既然真相是个秘密,我自然也不能告诉班第,便又一次岔开话题,“哦,对了,你刚才说什么‘戴罪之身’,是什么意思?”
“你还不知道吧?” 班第又一次压低了声音宣布了条“旧闻”,“咱们合伙帮四阿哥掩饰的那件事儿皇阿玛都知道了!欺君大罪啊!我这会儿可就指着下个月的初阅兵能顺利进行,好戴罪立功了!”
班第要不提,这件事儿我还差点儿忘了。康师傅知道得那么清楚,不是苏培盛就是班第泄的密!之前我曾问过“芝麻苏”,他一口咬定他在里头没改过口供,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泄密的人就是班第了,在正月十五那天下午,康师傅曾经跟他在南书房里单独谈了好一会儿。
“是不是你把这事儿跟皇阿玛全交代了?”我幽幽地说着,下意识地往左手上看了一眼,十五那晚“制造”的一条条红印子已然全部隐退。
“我还能交代啥?”班第用带点委屈的口气申辩道,“该交代的,四阿哥手底下的苏培盛早就交代干净了!我也就是跟皇阿玛解释了下,打人的真凶是年羹尧而不是四阿哥。本来我想在那天晚宴的时候找机会跟你通个气,可那天晚上你一直坐在皇阿玛身旁,我都逮不着机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