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第“哦”了一声,我以为他就此离去禀告了,却不想他到了门边儿,伸手把门儿关得紧紧的,又回身来对我道:“ 大公主若信得过的话,奴才倒可以帮忙。”
班第这一开口,房里包括我在内的三名女子立时惊诧莫名,我呵呵一笑掩饰道:“帮忙?帮什么忙?”
班第笑道:“大公主有所不知,您的三姑婆,奴才的奶奶端靖长公主在京城还有坐府邸,就在针线胡同,沈姑娘可暂时安置在那里。”
班第说的这件事,我还真是不知道。不过,这个家伙怎么知道我需要帮忙,莫非他一直躲在外头偷听?
“哦,还请大公主见谅,奴才来了一会儿恰巧听到了几句。” 班第似乎洞悉了我心中所想,笑呵呵的解释着,又不慌不忙地对沈宛道,“其实今儿来的侍卫中有好几个都是认识沈姑娘的,包括在下,当年纳兰侍卫与人称‘江南才女’的沈姑娘你结成秦晋之好时,我们都曾受邀去喝了杯喜酒,不知您还认得在下吗?”
“你……”沈宛皱着眉细细地打量着班第,过了半晌,似乎想起了什么,面露惊喜之色道,“哦,你就是……‘流水年华容易老,兰心蕙质伴翁媪’的蒙古诗人班……”
“班第。”班第笑着接口道:“诗人不敢当,只是附庸风雅罢了。”
好嘛,才一会儿的功夫,这两个人倒是叙起旧来了,我在这儿倒像是多余了。不过,刚才班第所提的方案,倒也是可行。这阵子三姑婆会暂时住在宫里调养,把沈姑娘搬到长公主的府邸去,居住的环境就比较好,更重要的是,就算是被明珠的老婆察觉了,她也不至于胆敢闹到那里去吧?
“大公主,方才奴才提的意见,不知您觉得如何?”班第用探询的眼光望着我。
我故作沉吟状,默了片刻道:“嗯,你方才说的也是可行的法子。既然如此,这件事就交给你,反正你与沈姑娘本来就相识,我也放心。”我又转头与沈宛道,“沈姑娘,那你就在此少待,我们回宫后,你就跟着班第去吧,至于与纳兰容若相见之事,恐怕还要你耐心等上几日。”
“谢大公主,谢班大人。”沈宛说着又要伏地跪拜。
“免礼!”我不得不又一次急急出声阻止,随后起身带着小穗出了房门去与五姑婆和胤禛他们会合。
***************
那天我跟沈宛说,让她耐心等上几日,可没料到,这几日一等就是五六天!不是我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而是我回去之后就没见到过纳兰容若的面!一打听,说是纳兰容若病了,明珠还替他跟康师傅告了假,正在家里调养呢。这个容若,什么时候不好病,干嘛偏偏在这个时候病?
另一头,沈宛在公主府里是安顿下来了,却透过班第打听我什么时候能够安排他们“鸳梦重温”。说实在的,这问题我现在没法回答,难不成这回我真要“言而无信”了?
从宁寿宫晃荡回来,我在宫里转悠了半天,终于决定去乾清宫瞧瞧,问问班第,那个容若到底怎么样了,前天让他借着他与容若之间的交情,去明珠家探望下容若,据说,这两天他忙着帮康师傅接见各地来朝贡的使节,还没跟我汇报过这事儿呢。
出了宫门,还没到乾清宫门,就见乾清宫门口有一男一女在拉拉扯扯的,男的恰好面对着我这边,正好看得清楚,此人正是我此行的目标,班第班侍郎是也,那女的虽然背对着我,但也是平日熟识得不能再熟之人——二公主蓉玥是也。看情形,听对话,应该是蓉玥要送什么东西给班第,班第又不解风情地在推辞,惹得蓉玥又跺脚,又发脾气的,我看了看周围,幸亏乌尔衮不在,估计还在慈宁宫,要是让他看到这一幕,还不得吐血?
“奴才参见大公主!”班第终于发现了我的到来,往旁边闪了一步,拱手见礼。
蓉玥一听,转身瞥了我一眼,没有任何表示,将手中的一只粉蓝色的东西强行往班第的手里一塞,一扭身往毓庆宫去了。
“呵呵,班大人免礼。”我瞥了一眼班第手上的东西,看样子是个荷包,微笑道,“真不好意思,来的不是时候啊!”
班第一听,望了眼手上握着的荷包,竟也面带微笑道:“大公主别误会,这荷包找机会定要奉还给二公主的。”
我瞥了一眼班第道,“还不还是你的事儿,这个用不着跟我汇报。让你办的正经事儿,你可到今天还只字未提啊!”
“方才奴才就是得了空想去找您商量这事儿的,不成想却碰到了二公主……”
“得得得,说重点,那件事儿到底怎么样了?”
“回……”班第刚吐了一个字,却看了看左右,低声道,“这儿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回晨曦阁吧。”
我左右看了看,班第说的话也有道理,便领着一帮人又打道回宫。
“好了,快说吧,容若得的到底是什么病?都这么些天了怎么还不见好?”一进书房的门,我就直奔主题。
“容若这回是受了风寒,再加上又有心病,内外交困,以至沉疴不起啊!”班第一边说,一边摇头叹息。
“心病?什么心病?”
班第没直接答我的话,却吟了几句词来:“人到情多情转薄,而今真个悔多情,又到断肠回首处,泪偷零。”
“这是……容若新作的?”
班第叹息着点点头。
我咀嚼了会儿这几句词,道:“听这几句,难道容若是因为惦记沈宛才如此的?”
“谁说不是呢?”班第道,“可怜这一对才子佳人,同在一城互相牵挂,却不得相见,以至于郁思成疾。”
“他们不是先前吵架吵得快决裂了吗?”我真是有点闹不明白。
“禧儿妹妹没听过一句俗话吗?”班第倒是跟我卖起关子。
“什么俗话?”
“床头吵架床尾合!”班第笑吟吟地望着我道。
我调开了目光,低头喝了一口茶。
我还真没想到这一层呢,如果真是这样,倒是不必多费口舌说服容若去见沈宛了。可是,容若这么病着,想让他们见面却更不容易了!
班第继续道:“我看得让沈宛尽早与容若见一面,不然这容若的性命早晚得……咳!”
“你去的时候,难道没跟容若提沈宛的行踪?”
“明中堂和容若的额娘自始至终陪着,我哪有那个机会说啊!”班第是一脸的无可奈何。“禧儿妹妹,你可想到什么好主意没有?”
“原本想就由你出面,请了容若去你奶奶府上作客,他们自然就见到面了,谁知道如今却横生枝节,他们要见面的话,得到明珠的宅子里去,这难度可大了!”我一摊手道,“我这会儿啥主意也没有。”
班第起身,背着手在书房里踱来踱去踱了一会儿,忽然回头对我兴奋地道:“我有个主意,不过……”
、流年不利
作者有话要说:小睡了一觉,再上晋江,后台能进了,赶紧更了,以减少怨念~~~o(∩_∩)o。
“不过什么?”
“不过要需要皇上出马!”班第道。
“什么?”我白了班第一眼,“你出的什么馊主意,你还嫌事儿不够麻烦?竟然还要把皇阿玛扯进来?”
“你听我说……”班第耐心地解释道,“正如你所言,明珠的宅子也不是等闲之辈可以出入的,那里的家丁护院不比王府少,咱们要是想让沈宛入进入那个大宅院,可不得在‘混’字上做文章吗?”
“这个还用得着你说?白痴都知道。”
班第明显地被噎了一下,顿了顿才继续道:“那是,不过白痴估计想不出来如何才能混的不露痕迹。”
我呵呵笑了一笑,不以为然地道:“哦,照你的意思,只要把皇阿玛拉下水,就能混得不露痕迹了?”
“正是!”班第气定神闲地望着我道,“若皇上能出其不意地微服亲赴明珠家,就能吸引明珠家里上上下下的注意力,那时候混入一个沈宛不说轻而易举,也是相对轻松,你说呢?”
我低头翻了翻手边的书,思忖了片刻:不得不说,班第这话说的有道理,康师傅要是冷不丁地去明珠家搞个突然袭击,明珠和她老婆肯定要打足了精神接待,一般不太可能特别分神注意跟随的人,他们家的家丁更没胆子随便怀疑康师傅带进来的人有什么问题了,当然,想法是好的,关键是,康师傅那一关怎么过?
“班大人,你不觉得这个主意过于理想化吗?谁能说动皇阿玛微服出巡到明珠家?”
“这个自然就看大公主你的了!”班第笑意盈然地望着我。
“我?”
“是啊!”班第点点头笑道,“这宫里上上下下,除了太皇太后以外,估计也就你有这个本事了。”
“我有这本事,我怎么不知道啊?”我嘲讽道。
“这就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了。”班第晃了晃脑袋,道,“那吴兆骞是如何得以归还故里的,那天四阿哥又是如何得以去白塔寺进香的,可不都是大公主您的功劳吗?”
“班大人,敢情您是担心我这年过得太安生是不是啊?”我斜睨了一眼班第,没好生气地道,“那两件事儿跟这件事儿能一样吗?四阿哥能去是我拿赏赐跟皇阿玛换来的,至于吴兆骞,你难道忘了当时费了我多大的心思吗?还有,这两件事,甭管哪一件可都没有拉皇阿玛下水不是?”
“唉!”班第摇了摇头,转身叹息了一声,道,“容若兄,沈姑娘,大公主有心无力帮不了,在下人微言轻无从帮,看来你们这对苦命鸳鸯真个是情深缘浅,唯有来生再相会了!”
“班第!”我呼喝了一声,拍案而起,对着班第怒目而视!他这句不阴不阳,不痛不痒的话,哪是在对容若和沈宛感叹,分明是在讽刺我见死不救!
“大公主有何吩咐?”班第不慌不忙拱手躬身问道。
“你……”我指着班第的鼻子,心中分明有怒气,但嘴里愣是再蹦不出一个字来。盯了他半晌,悻悻然收回了食指,气恼地道,“没吩咐!你出去,我要一个人静一静!”
班第告辞回了南书房,我一个人在书房里,双手捧头,闭着双眼,想了半天,终究没想出比班第更好的法子来。难道我真要去找康师傅,拉他入伙?想到此,我就头皮一阵阵地发麻。
记得那日回宫前,我跟班第和几个认识沈宛的侍卫都打过招呼,说是为了沈宛的安全,对于她的身份来历一律要保密,任谁问起都说“不知道”。 回宫后,康师傅问我的时候,我随口编造说那女人是从江南灾区逃难来的难民,在途中与家人失散了,走投无路之下,恰好知道我去进香,便求助与我,而我已经指点她去官府报案了。当时,康师傅还笑眯眯地赞了一句“如此处理甚是妥当。”
我之所以要这么瞒着康师傅,不单单是担心康师傅知道了会怪我“多管闲事,惹事生非”,万一他从这件事上嗅出了先前我插手营救吴兆骞的事儿,那可就真麻烦了,到时候不知道哪里会痛,我这个年还要不要过?
可是,按照现在的状况,若是不找康师傅出面帮个忙,那么容若和沈宛这对“才子佳人”真有可能“孔雀东南飞”;甚至“天上人间,阴阳相隔”,我真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样的悲剧上演而无动于衷吗?呃……貌似我的“冷酷功”修炼不到家,不太看得过去!
难道这回为了他们俩,我又要演一次“舍生取义,杀身成仁”?
不行,这回在宫里,一定要充分利用孝庄这张“超级盾牌”!
想到此,我即刻起身前往慈宁宫!
到了慈宁宫寝殿门口,见到慈宁宫的总管太监崔帮齐,却被告知,孝庄好不容易刚刚睡着一会儿,让我前往偏殿稍候。
偏殿里什么都没有,我心内又着急,叫我如何候得住?于是便决定带着小穗前往慈宁宫花园晃一会儿,打发下时间。
可才刚进花园,就听见前头传来一阵争吵声,我循声望去,就在不远处的亭子里,站着一男一女,从身形上判断,这两人正是乌尔衮和蓉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躲在假山后头,看看这两人到底在吵些什么吧。
我探出半个脑袋仔细瞧,伸长了耳朵仔细听,只听蓉玥气势汹汹地道:“乌尔衮,我告诉你,荷包我爱送谁就送谁,你管不着!”
哦,原来是乌尔衮知道蓉玥送荷包给班第,所以吃醋了!
“怎么管不着,奶奶都已经把龙凤镯传给你了,就说明她已经默认,将来你会是我的媳妇儿,而且昨天……”乌尔衮话没说完,就见蓉玥从手上褪下一个什么东西,往乌尔衮手上一塞,凶巴巴地道,“这个破镯子,我才不稀罕,还给你奶奶!反正,你奶奶喜欢的是纯禧,正好,我喜欢的是班第哥哥,也不是你。”
“可班第喜欢的是大公主,不是你,你怎么还是不明白?”乌尔衮的语气似乎有些激动。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是喜欢他!”蓉玥大声地向乌尔衮宣告道。
“蓉玥!”乌尔衮用力的握住蓉玥的肩膀,有些动情地道,“我喜欢你,做乌尔衮的妻子,你一定会幸福的。”
蓉玥猛地甩开乌尔衮的双手,摇着头道:“不要,我不要,我这辈子只嫁给班第哥哥!”说完,她一转身,迅速跑出了亭子,往慈宁宫宫门外方向去了。
“蓉玥……”乌尔衮大喊一声就想追随蓉玥而去。
“站住!”一声怒喝从亭子另一侧的假山后头传来,随即满面怒容的五姑婆淑慧的身影出现在乌尔衮面前。
“额涅!”乌尔衮将目光从慈宁宫宫门口方向收回,上前将淑慧扶到亭子里的圆桌边坐下后,垂头丧气地坐在淑慧的身旁。
淑慧一伸手,好像从乌尔衮的手里将镯子夺了回来,套回到自己手上,气呼呼地瞪了乌尔衮了半晌,戳着他的额头数落道:“我真不明白,放着纯禧那样孝顺聪明的丫头你不喜欢,却偏偏喜欢这个刁蛮成性的丫头,你是不是脑子发晕了?啊?”
“额涅……”乌尔衮将头埋在双肘间,可怜兮兮地道,“我也想不明白,可我就是喜欢她!”
“可我不喜欢!”淑慧猛地一拍桌子,怒道,“前些日子,我看在你那么喜欢蓉玥的份上也就忍了,可今天是忍无可忍!我告诉你,蓉玥你不能娶,你要娶就只能娶像纯禧那样的!”
听到这里,我赶忙把伸出去的半个脑袋缩了回来:天哪,看来,淑慧对我的企图心从来没有改变过,孝庄那个“超级盾牌”看来也不能用了,因为这阵子,凡是孝庄醒着的时候,淑慧几乎都在她身边陪着,要是去找孝庄求援,我肯定会见着淑慧,万一淑慧自告奋勇要来帮我,那我岂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