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洛亲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我这桃叶渡可是做生意的地方,该不会犯了朝廷的法了吧?”暮羽坐在风倾落的下座,一瞬间便摆明了与其划清界线之意。
风倾落嘴角牵起一抹苦笑,“暮兄,今日这般绝非我所愿。只是现在情况紧急,西北大军在边关死守粮草短缺,北方今年是颗粒无收,皇上派我下江南来筹集军饷。”
“洛亲王说笑了,朝廷近几年可是收入颇丰,怎么会国库空虚呢!”暮羽不急不慌地喝了口茶,说出的虽是疑惑,但是语气却是十分笃定。
“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交上去的有多少能到皇上手里。”风倾落心下苦涩,皇上虽然励精图治,但毕竟现今豺狼当道,可谓是内忧外患,竟是要向百姓出手,“不过,此行皇上有过交代,此次筹募只是外借,待到明年开春便会归还。”
“哦?”暮羽心下一动,倒是常听说当今皇上不愿用重税克扣百姓,此次筹集居然是用外借,“若是外借的话,不知道能否立字为据?”
“可以。”风倾落毫无犹豫地答应,想当然必定是皇上授意的。
“哈哈、、、、、、果然是明君。”暮羽突然笑了起来,也不再似之前那般咄咄逼人,“国家有难,在下能帮的一定帮,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抵御外敌,自然无所谓借与不借。皇上想要多少,在下立刻调动手下各号商船,必定竭尽所能。只是有一事,希望洛亲王能相助。”暮羽神情一整,便是再无半分玩笑之意。
☆、第二十八章绝处逢生 (2873字)
‘不要,我不要,救救我,救救我!’一瞬间,原本内心努力构筑的平静全部瓦解,溃不成军,从心底衍生出来的恐惧像是一道急速生长的藤蔓,带刺的荆棘猛然扎进心脏。秋清梦惊恐地睁大了双眼,眼前这只即将她拖下落入泥潭的手跟记忆中蓝曦君的一颦一笑相互冲击,脑子里还没有做出反应,她的身体已经先行一步快速地甩开了那只手。
想要逃离的心情从未有过的强烈,秋清梦在这一刻才明白所有的逃避都是无用,她想要回去,想要回到那人的身边!内心强大的意志支持着她站起身,原本僵硬瘦弱到毫无力气的双手竟然掐住了一个士兵的脖子。这一击虽然没有立刻杀死对方,但也让对方足足愣了好一会儿,直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秋清梦早已经掀开垂帘逃出了营帐。
秋清梦胡乱地冲出营帐,隐约听到一丝琴声,但是外面是一片冰天雪地,连绵起伏的营帐跟数不清的士兵,一见到秋清梦逃了出来便觉得可疑,立刻上前问道:“你是何人?”士兵手中的刀更是警惕着握紧,生怕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是对方的刺客。
秋清梦还来不及说话,距离不到十步的营帐中立刻有急乱的脚步声传来,火把在冰雪中燃着一点点炽热的光芒,“抓住她,别让她跑了。”另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声音之大将半个军营的人都惊动了。
夜晚时分,本就是敌人偷袭,最容易受到攻击的时候,突厥与辕军的摩擦已然进入白热化阶段,每个人都是紧绷着神经,时刻都不敢放松。此时一声大喝更是激起了所有人的警戒性,连日来难得伴着琴音有些睡意的大将军兆廷立刻从床上翻身坐起,一把抓起手中的大刀,神情肃然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几下交手之后,用石子当做暗器的秋清梦已有些后继无力,而围困过来的士兵却是越来越多。现在已经没有人去在意她是一个被人押送过来的官奴,那一手的暗器跟武功足以让人将她当成是对方的探子或是杀手。终于,在她力气用尽之时,一旁围困的士兵瞄准了时机,一下子举起手中的刀便挥了下去。秋清梦狼狈地一躲便滚到了地上,再抬眼之时几道寒芒闪过,脖子上已经架起了十来把大刀。
“什么事?”听到外面士兵的通报,兆廷沉着声音问道。
“启禀将军,抓住了一名女子,可能是敌方的奸细。”士兵在外头押着秋清梦说道。
“带进来。”神情一冷,兆廷站起身,营帐中已然灯火通明。
“是。”外头的应声刚落,垂帘便被打开,猛然灌进来的寒风让兆廷的脑门更是突突直跳地疼。
“这是何人?”押进来的女子兆廷是有些印象的,便是昨天押送上来的官奴之中,脸上严重受伤的女子,“这不是本应该今夜分派到各个营帐之中的女子吗?”见到跪在地上衣着残破,脸色更是冻得青白的女子,兆廷皱紧了眉头。
“报告将军,方才这女子突然出手,而且还会武功,属下有所怀疑才抓的人。”那士兵老实说道。今夜本来就是要去官奴之中挑人的,想不到见到角落中坐着的秋清梦,虽然脸上的伤疤可怖,但那双眼睛却是平静无痕,让人一下子便注意到了。只是他没想到,刚走过去伸出手,这看似不会武功的女子却是迅速出手攻击他。
“会武功?”兆廷有些怀疑地看着地上的女子,见她十指十分纤细,而且早已经伤痕累累,身上也似乎没有任何可以藏兵器之处,“用的是何兵器?”
“石子。”说出之后,那个士兵也有些怀疑,要真的是敌军的人的话,那也不可能身上无任何兵器,只是用地上随地捡起的石子。
兆廷也是没想到,随后便将目光落到女子的身上,沉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何要出手伤人?”
秋清梦低垂着头颅,肩膀被身后的士兵紧紧压住,痛得她咬紧了双唇,“秋清梦。”细弱沙哑,却带着江南女子般温润的嗓音慢慢吐出三个字,“我,无意伤人。只是,不想、、、、、、”下面的话,她却是怎么也无法说出口。
“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的兆廷叹了一口气,头痛越发明显之际,他抬手揉按着疼痛的太阳穴,“行了,放开她吧!”怎么看她都不是敌方的人,充其量也就是一个弱女子,他不想动手欺负一个弱女子。只是,“既然跟着来了,便老实下去吧!”他也不想辕朝的百姓受到如此对待,但是非常时期,他也是没有办法。他挥挥手,便要士兵带着秋清梦下去。
秋清梦咬紧了下唇,没想到最后还是逃不过那可悲的命运。只是当她站起身,却是不经意看见一旁坐着一个衣着质朴的女子,身前放着一把琴。突然联想到方才开始便一直揉着太阳穴的大将军,秋清梦大着胆子上前一步问道:“不知道将军是否经常夜不能寐?”
兆廷转过身,终于第一次与秋清梦面对面,“你如何知道?”
“小女识得一些医术,也懂得奏琴。见将军眉头紧锁,双目充满血丝,必定是因为太过紧张所以夜不能寐,需要借助琴音方能入睡。”虽然面对着的是常年在战场上拼杀,满身煞气的大将军,秋清梦也无半点畏惧地迎上他探究的目光。
兆廷心下一动,沉声开口道:“如何证明你所说的?”
“如若将军不信,可让小女奏一曲,让将军看看效果如何?”秋清梦神色平静,一双墨瞳中深不见底,却是让人不由得信服起来。
只见兆廷思索了一会儿,便也点点头,“便让你试试吧!要是敢动半点其他心思,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随后,他挥退了难得找来的会奏乐的村姑,慢慢走到床边合衣睡下。
秋清梦走到琴边坐下,对脖颈上架着的刀视若无睹。手下的琴弦粗糙松弛,弹奏出的声音也带着一丝暗哑,看得出是临时粗手粗脚做出来的。但秋清梦还是轻轻抚着手中的琴弦,眼中不禁流露出一丝怀念,一声声轻缓的琴音中带着沧桑,缓缓弥漫在烛光摇曳的营帐之中。身后举着刀的士兵不自觉地放松了神经,听着眼前女子的琴声,脑海中勾勒出的是一副边关苍凉壮阔的壮丽景象,对家乡的思念与独守边关的孤独在一瞬间都涌上了心头。他忍不住闭上有些酸涩的眼眶,喉间上下滚动。只是下一刻,原本暗哑低沉的琴声却变得轻快明朗起来,一丝丝化去了心中的悲苦。他眼前常年风沙漫天的黄土地突然遍地花开,绿草茵茵好似到了暮春时节,就连吹过的风都带着花的香味,不禁心头一暖,嘴角禁不住牵起一抹笑容。
秋清梦看着床上深深陷入梦中的大将军兆廷,不知道他梦见了何物,只是脸上刚硬冷冽的线条柔和了下来,紧锁的眉头也渐渐平复。
在临近黄河之处,天气已经十分寒冷。一人披着裘衣,骑着骏马,身后跟着一队人马押着一车车粮草。风倾落对于暮羽此等慷慨之举倒是有些意外,只是,想到他提出的要求,心底还是隐隐有着担心。知道蓝曦君与秋清梦已经被冥帝抓去将近一个月,但是依旧找不到两个人的踪迹。风倾落答应暮羽用皇家的情报网提供线索,一方面是为了筹集粮草,另一方面,他私心地想要快点找到秋清梦。
“加速前进!”面对着浩瀚无垠的黄河之水,风倾落回头对身后的士兵喊道。西北那边已经频频催促,怕是兆廷也撑不了多久,现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安全护送粮草到达西北。之后,他才能返回江南营救秋清梦。
风倾落万万没想到,他一直想要找的人不在江南,更没想到之后的一次次错过让那个令他日日挂念,放在心尖上的女子受尽了磨难。
☆、第二十九章一触即发 (2850字)
一个月了,距离蓝曦君被抓已经整整过去了一个月。梦幽谷在任幽草的打理之下暂时按兵不动,却隐隐有一股蓄势待发之势。而桃叶渡与闲池阁却是极力打压冥帝在江湖上的势力,虽没有开口询问蓝曦君的下落,但是却用强硬的手段作风,誓要冥帝交出蓝曦君。
又是一夜凉风清的宁静之夜,白日里打理桃叶渡大小事务的暮羽此时正坐在庭院中煮着清茶,只是今夜共赏的却不是萧揽袂,而是任幽草。由于蓝曦君前几年的施压手段,梦幽谷之中许多部众就算得知蓝曦君可以不在谷中,也不敢太过放肆去打听,再加上与蓝曦君走得最近的任幽草平日里一切如常,倒是鲜少有人知道蓝曦君被抓一事。
“小草,尝尝我泡的茶吧!”暮羽冲好今晚的第一杯茶,亲自递到任幽草的面前,半开玩笑地说道:“上好的武夷岩,好几年没喝上我泡的茶,看看我的手艺是否退步了?”
任幽草知道暮羽嗜茶如痴,品茶泡茶都是个中高手,自然是不会有什么退步之说,“几年不见,你倒是说笑的本事高了不少。”拿起茶杯浅尝了一小口,香味浓郁,滋味醇厚,“真不愧是‘茶中之圣’。”就连极少对茶有所研究的任幽草也忍不住赞叹了一声,原本冷若冰霜的脸色霎时间便柔和了下来,更让艳丽的容貌多了几分温柔。
“既然是好茶,就需得带着好的心情去品尝。小草喝的是好茶,但是眉目间的忧郁之色却是未去半分。”暮羽自己喝了一杯茶,却见对面之人也只是浅尝了一口,眉头依旧紧紧锁住。
“谷主一日没有下落,你叫我怎能安心。”在暮羽的面前,任幽草终于卸下了全部冰冷与坚强的伪装,悠悠地叹了一口气,那憋闷在心中的苦闷却是怎么也无法消散。
“我知道你着急,近日大哥那边已经有了些消息,而且前段时间神机子到访,也答应替我们寻找谷主的下落。”知道多说也是无用,还不如用实际的好消息让任幽草安心,暮羽继续讲道:“距离扬州城五百里处有一小镇,名为‘安吉’。当时楼寐带走谷主不到一天的时间便已经消失无踪,最有可能的便是将人藏到了扬州城的附近。大哥连日来多方探查,终于在安吉那边找到了一点线索。”
“太好了。”一个月来愁眉不展的任幽草一听之下不由得大喜,脸上也展露出了一丝笑颜,“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出发。”说完,便要起身准备前往暮羽口中的安吉小镇。
“且慢。”暮羽起身拉住了她,对她难得的冲动也是万分的理解,只是,“你今日刚到,先稍作歇息。等明日我们再一起出发,神机子那边传来消息,冥帝这次已经离开了老巢南下,估计到时候会碰上,我们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好吧!”就算任幽草内心此刻是如何焦急,她也知道不能冲动,克制了许久才答应暮羽明日再出发。只是一坐下,她的内心便又开始惶惶不安起来,想到一个月来蓝曦君跟秋清梦不知道遭遇了什么,身上的毒是否解开,便是不由得寒意,终于,她还是忍不住向暮羽喃喃地问出了口,“呐,暮,你说,谷主会没事吧?”
暮羽见到任幽草难得的六神无主,也是心头一疼,她毕竟也只是一个女子。一想到这些年都是她与蓝曦君两个人在谷中度过,暮羽的心头一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说道:“没事的,谷主的能耐你也知道,不是那么容易就被人算计的。”
任幽草不由得心神一震,想到了那个诡计多端,三番两次迫害她们的女子,她抓走秋清梦的用意,是否也从中看出了什么?
“怎么了?”暮羽没想到自己安慰的话居然让任幽草瞬时脸色大变,不由得有些担心。
神色有些复杂地看了一眼毫不知情的暮羽,任幽草摇了摇头,嘴角勉强牵起一个微笑,却是怎么也无法向暮羽启齿。只是过了好一会儿,拿在手里的茶杯都渐渐透出了冷意,她终于还是犹豫地问道:“暮,你说,同类之间,有可能互相恋慕吗?”
“同类?”有些不明白任幽草的话中之意,暮羽疑惑地看着她。
“、、、、、、比如,男子之间,有可能产生恋慕之情吗?”想了想,任幽草还是换另一种方式去询问对方。却不想、、、、、、
暮羽一愣,心头一跳,双拳霎时间在袖子低下紧紧握住,扯起一抹僵硬的笑容说道:“这真是匪夷所思,闻所未闻。”心绪纷乱之间,暮羽的脑中是百转千回,一向有着七窍玲珑之心的暮羽一时间也猜不出任幽草的意思,只能勉强地敷衍过去。
“我想也是。”也不期望能从暮羽口中得到什么答案的任幽草低着头喃喃自语,也没有看见暮羽脸上不自然的神色。坐了一会儿,微微起了风,任幽草便起身回了房中歇息,还是一副满怀心事的模样,暮羽也是无法分心去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