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什么会发烧?”发冷发热分明是毒素与药物在体内缠斗引起的反应,怎么扯到发烧上面?
杨泽像是松了半口气,还存着半口问:“那他身上有没有外伤?”
林云雅被他问得一愣,直接反问道:“他身上怎么会有外伤?”思忖片刻又道:“如果是严重到能够引起发烧的外伤应该是比较严重的,我诊脉时绝对可以诊得出来,既然我没有诊出来,就算是有外伤也应该不怎么要紧,你不用担心。”
听她这么说,在所有人都不明白的时候,杨泽也就彻底放下了了心。
“你让我进去吧。”
送走林云雅后,杨泽对刘煜道。
刘煜自然不会同意,还说要是他再纠缠不走就让人把他抓起来关进扬州的大牢离去,等魏休音离开了扬州再放他出来。
杨泽早知他不会同意,趁他不注意便冲魏休音的寝室冲了过去,用力拍打着门板嘶声大喊着魏休音的名字。
刘煜又惊又怒,立即喝令下人上来把他从门板上拉下来,马上扔到大牢里去。
正在撕扯间,门板忽然动了一下,一个丫鬟从里面走了出来,半扇门里光影斑驳,有人站在暗处轻声说:“放他进来吧。”
即使视力有所恢复,魏休音走回去的速度依然放得很慢,杨泽看到他的第一反应是激动,可激动将他脑子冲刷地一片空白,他有很多想说的,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魏休音走得慢也好,好让他慢慢跟在后面,慢慢的想。
可路终归有头,就像筵席终究要散,何况一个不大的房间。
窗格半敞着,窗下隔绝了屏风的桌子上摆好了茶,魏休音对他道:“坐吧,你在外面站了这么久一定很累了。”
杨泽拿了茶喝了,也品不出什么味,只是赶忙说:“我不累。”他依旧有很多话要说,依旧还是说不出口。
魏休音唔的应了一声,也再无话。两相沉默下来,气氛有些尴尬,杨泽有些紧张。他好像又变成了十几年前刚刚入宫的少年,每时每刻都战战兢兢。
而面前的人依然是魏休音,无论是当年意气风发的他还是现在沉静内敛的他,都十分从容,好像世上没有什么事是能够令他害怕和惶恐的。
事实上,还是有,而所有令他痛苦害怕的一切,都是自己给予的。
思索了半天,杨泽终于鼓起勇气说:“休音,你还好么?”
“你指什么?”魏休音双手把这半杯水的茶杯,微微摇晃着,他的脸容微缩在茶水
中,也随着茶水微微晃荡。
他笑了一下,笑容也在摇荡,“无论你指什么,都还不错。”
杨泽看着他的笑容,迷了眼睛一样愣了好一会儿,然后才结结巴巴地道:“那就好、那就好……我,听说刘大人找到了能给你解毒的人了。”
魏休音道:“是啊,我也许很快就要离开扬州了。”
杨泽心中一紧,脱口道:“去哪里?”对方讶然的咦了一声,他才反应过来,讪讪的道:“我是说,唐门很远的,你真的要去么?”
魏休音反问:“不去,我怎么解毒?难道你还有别的方法?”
“这是萧家的毒,或许我们可以找萧家的人直接拿到解药。”
“萧家的人?你说的是子诺么,可子诺如今远在西南边陲,跟随崔雪麟征战,尚不知战争何时能够结束,就算结束了也不知他何时才会回到江南回到扬州。萧家除了子诺之外我们不再认识任何人,难道去找萧荣拿解药?”
他轻轻摇着头,“再者说,你又怎么知道,这药是萧家的毒药?万一是无解的呢?”
杨泽原本也没想能够劝动他留下,心中也明白若是有唐门相助是当世难得,对魏休音再好不过。可他还是忍不住要问。
“你什么时候回来?”
魏休音摇晃着茶杯的手停了,他把茶杯放在桌上,好像是怕自己把茶杯摔了。他想了一想,诚恳地说:“我不知道。”
杨泽又问:“你会不会不再回来?”
不回来……
不再回来……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魏休音愣了一下之后失笑摇头,“我难道要在唐门治一辈子的毒么?”
杨泽凝视着他,缓缓凝重地说:“我会等你回来的,你一定要回来。”
魏休音又沉默了下来,这一下好像不准备回答,沉默地分外久。然而最后他还是说:“这个,不是我能决定的。”
桌前的屏风上倏忽映了一个人影上来,是刘煜站在窗外,早等得不耐烦了催促着道:“杨泽你有完没完!你要是再不出来,你妹妹又要像昨天一样来找你了。”
魏休音问他道:“杨沅也来了么?”
杨泽点点头:“本来阮姑娘吵着来的,可是娘和阮老夫人定了二弟和她的婚事,她给老夫人圈在家里修习德容工言绣嫁妆了。”
“她终于要嫁人了。诶呀,我没有妹妹,有时候听她说话的感觉,就好像她是妹妹一样。可惜我不能亲眼看她出嫁了。”魏休音叹了口气,“不如我让重光那些礼物给你,你回去的时候带回去给她,就当给她添妆吧。”
r》 继而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这些日子折腾地太多,你出来太久了,对你东家那边也不好交代。差事是养家糊口的,不能马虎的。”
杨泽抿了抿唇,忍住眼中翻腾的酸意,低哑着声音喃喃:“快了……快了……”
这回刘煜不再窗边催促,直接狠狠敲了两下门。
魏休音便说:“你该走了。”
杨泽眼中的泪几乎立刻就淌了下来。
魏休音模糊的视线里有人走了过来,紧接着肩膀被紧紧搂住,杨泽把脸埋在他的颈窝处,泪水沾湿了他的衣襟。
他拍拍杨泽的手臂,“为什么要哭呢。”
杨泽哭着说,“对不起……”
“是重光做的,这一切我都知道,而且以你的性格,你的反应和该发生的事情都在我的之中。”
杨泽的泪落得更凶,“你原谅我,我知道我什么都放不下才会让你受苦,我以后一定会改的,不会再做伤害你的事情!”
“怎么可能呢。”魏休音唏嘘一般,带着淡淡的倦意道:“我们就是因为你的这种性格结缘的,这是你的本性,是你一辈子都改不了的。”
“我可以改的……”
“勉强自己,是很痛苦的事情,你为什么要去做那么让人痛苦的事情。”
“因为我不想再让你痛苦。”
魏休音认真的说:“不会了,我不会再痛苦了。”
杨泽的哭声停了,像是受到了某种惊吓,他松开手,掰着魏休音的肩,眼珠不错地盯着对方,脸上的水滴滴答答像是下雨。
“你走吧。”魏休音说。
“他就这么走了?”有些难以置信的声音。
“不然呢?”意料之中的事情。
“他还是放不下他的家人。”刘煜冷哼了一声,“我判断得果然没错,一点担当都没有,根本就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魏休音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也许吧,可是这一切,从此以后,跟我再也没有关系了。”
刘煜看向他,对方站在黄昏的红色暮色里,红色的光芒仿佛给他披上一件璀璨的外袍。“你真的对他放下了么?”
魏休音在暮色里沉默了很久,一直到月色斐然,他才说:“我对他,放不下。最起码现在还是放不下。”
“那以后呢?”
魏休音一笑,“以后的事情,又有谁能够意料得到?”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了哈··还有番外